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灰色夏天（凯源）

灰色夏天 一

  王源在厨房配菜没让王俊凯进来，婉拒时的表情很认真，没撒娇也不像要证明什么，只说自己可以，就关了厨房门。

  王俊凯笑了一下，没有隔着门接他的话，走回沙发，随便拿了本茶几上的书翻了翻。那大概是参考书一类的东西，除了几个五线谱小段外，全是塞满了专业术语的英文。他看了几眼，勉强欣赏了王源零星做的英文笔记，没多大兴趣，原样放回去了。

  等王源做他们的午饭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，但王俊凯在这段时间里来回走，从客厅走到卧室，给空气掖了掖被子——好像那儿躺着它的主人，又走回沙发边上。他想了很多事，从他刚认识王源，到王源和他商量着要出国，到王源剃了头真走了，他们经常几天一个天儿都聊不上。

    他早就不是毛头小子了，现在走在学校，有胆子大的或面不太生的还会和他打招呼说句“师哥”，剧组里节目组里，叫“老师”的也是多数，只是他不常应，两掌一合往前一推算是“收到”。他一直来的早熟也带了点老成意味，少年人的笑在他脸上很少出现了。思考问题的时候，理智多于情感，思考感情的时候，顾虑多于坦诚。

    从前他对王源表达喜欢的方式很直接，让王源多吃饭，让王源早睡觉，他总是在“监工”。当时他也不过十几岁，还算不清自己的未来，更考虑不到那么沉重的利害关系。喜欢一个人，那就按自己的方式对他好，盼他健康快乐，也身体力行帮他告别亚健康。要有人问十五岁的王俊凯，你猜二十岁的你在干吗，他估计不会认真猜，觉得自己当然在路上前进，没什么好说的。而现在再有人问他这个，他得想一会儿，然后说：猜不到，都可以，都挺好。

    这几年他慢慢意识到，生活是估算不得的，明天是预想不来的。小时候，那也无非是今天说好一家人第二天去放风筝，明天却下雨了；长大了，有可能是睡着觉做着梦，最好的朋友生了病离世，最喜欢的书绝版了，用过的App停运了，等等等等。其实也没什么，人总要明白凡事都要有个结束。

    王源找他说要留学的时候，他还真想过结束。一段感情，青葱岁月时开始，挨过这么多年，在将将成熟时结束，已经算很不错了。在这个圈子里这样泡着，他们都免不得泡了一身疲倦。晴天雨天雾霾天，一天天推着人前行。他磨练心性、提升实力，跑过的舞台越来越亮堂，看上去是稳当。但他再也没回到那个日月光，简单地唱一首歌。他不减焦虑，还是害怕，还是迷茫。

    从理智上讲，做了的事就别怕别人知道，因为总有挡不住的风声。在娱乐圈搞地下情那是天方夜谭。周围很多人都知道他们俩的事，前些年还能拉出来在酒桌上说一说，后来不知何意的议论声慢慢无声无息了，他们俩还吊着，像是要给最初看不好的人们证明，那开始并非少年心性，而是命定，是远见。王俊凯能做的，就是演好他的本色，表面对同辈都不咸不淡，有一种刻意的冷漠。偏偏粉丝很吃他这套，他少看谁一眼，都觉得那一眼留给了自己，留给了他浩荡的光明的星途。

    “俊凯？”

    王俊凯睁开眼，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靠在沙发靠背上睡着了。他手背在眼睛上方搭了一下，愣了半分钟，王源就站在那等他，没催。

    王源是什么时候改口的，王俊凯已经不记得了，就像工作人员的一声声“老师”，情理之中，又难以接受。至少不该以这种平静接受，怎么也该有两句打趣、两句询问，再加点儿半推半就。

    但当时王俊凯很平静，之后便再没有机会去打趣、询问或半推半就。

    他缓过神来，站起身，在对面那人的头上摸了一把，只摸到一头坚硬的发茬。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