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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质期（凯源）

 

保质期

 

 

  王源把蜂蜜从冰箱里拿出来时习惯性看了一眼瓶身的说明，发现已经过期了。他动作迅速地把它放回冰箱里，“砰”的一声关上了冰箱门，然后回到书房继续工作。

  现在是凌晨一点五十五分。他按了按胃部的位置，本能想回到厨房给自己找点东西吃。但他若无其事地盯着电脑屏幕，好像自己为了工作什么都顾不上了。

  那个人还住在这间屋子里时，每每买了东西，都会用马克笔在上面写上保质期。王源是个忘性很大的人，也从没有看保质期的习惯，常常工作到一半实在饿得受不了，随便摸了个什么，拿过来就吃了。第一次被抓包的时候，那人警告性地用手点点他，欲言又止。第二天，冰箱里的所有东西都写上了保质期。

  就在这间书房，那个人给他端过一千四百多次牛奶，催他喝完牛奶赶紧睡觉。他有几次趁对方睡着又从卧室溜出来工作，那人就靠在书房的门框上，等他完成工作长舒一口气，回过头来发现有个人一直在等他。后来他再也没有为了工作熬夜，到了十一点整，生物钟就让他昏昏欲睡。牛奶的味道有几分生几分鲜，全都停留在唇齿间，被交换出去，回来的是牙膏的薄荷味。灯熄了，灯丝很小声地打了个哈欠。遮光窗帘把光隔在外头，所有麻木的夜生活随着光一起消失。王源睡下没多久就会跌进很深很深的梦里，一直到第二天清晨被那人温柔地叫醒。

  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场景。那天正值酷暑，命犯华盖一般，事情异常地不顺利。他跑了几个出版社，对方都谢绝了他的稿件。还是网络并不发达的年代，他带着沉重的手提包，在这个城市来来回回、一无所获。那个人在他下公交差点跌倒的时候拉了他一把，顺手兜住了几乎飞出去的手提包。他抬眼去看，还没看清对方的脸，额前的汗就滴落下来。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去躲，然后就晕了过去。

  再睁眼就是病房白得单调而冰冷的天花板。那个人看见他醒了，朝他笑，说：你中暑了，我也没什么经验，就把你送到医院来了。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，补充道，哦，我叫王俊凯，你呢？

  王源想到梵高那句话。“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，后来就有了一切。”这一切五分完满、三分不安、两分遗憾，还有一分正在过期。

  他想到自己回答，我叫王源。他想到几个月以后那个人提着行李住进了他的家，想到他们在这张餐桌、这个厨房、这间卧室里发生的故事。想到三个年、四个端午节、从来没过过的情人节。他们彼此僵持着，从未越界一步，恒定的距离让人时时怀疑情感，无论是输出的还是输入的。王源赚了许多钱，也没有搬家。王俊凯给他端了一千四百多次牛奶，在草草结束的对谈后离开，再没有回来。

  王俊凯搬走之后没过一个小时，王源下楼给自己买了瓶蜂蜜。他胃一向不好，要常常喝蜂蜜水来调解。上一瓶蜂蜜刚好用完，只剩了个冻结住的底。他把瓶子扔进垃圾桶，写着日期的那一面恰恰朝上。

  蜂蜜的保质期是很短的。他再熬了三百多个夜，那瓶蜂蜜竟然就过期了。他对自己说过，凡事凡物过期以后就得扔掉，不能再留。但他一点儿也不想扔掉这瓶蜂蜜，这是那段时光唯一的见证。

  人总是靠着外物记住些什么。

  一张茶几，两个马扎，他们就隔着一米的距离对视。王俊凯说，感情是不能凭单方面牺牲来维系的。我累了。

  王源说，你又把我当什么呢？

  是一开始需要调教着完成生活规律的小宠物，后来用来放置爱与照顾的对象，还是能和你一起面对生活风暴共从戎马的爱人？

  他们相对无言良久，以王俊凯的离去作结。

  幸好从没说过在一起，王源嘲讽地想，箱子一合，人一走，再无瓜葛。只是他又等得多辛苦，一直等到最后一分爱与不舍过期了，那个人也毫无音讯。

  王源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看保质期。期限这种词汇，多不甘又多残忍。它给你一个似乎光明的可能，却又让你知道那只如丝线般微薄。他把电脑关了，凌晨两点二十五分。

  在黑暗中，他摸索进卧室，昏昏沉沉地伴着零碎的梦睡了。

 

END

哈哈哈哈我好像很久没出现了，所以今天抽空就写了一个小短篇出现一下！！下次再能有空估计要等三百年后了吧😭